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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爹!娘!”
盧似月見自己爹孃正被人分彆綁在兩個木長椅上,顯然是要施以杖刑的樣子。
裝滿紗布、醫用針線,以及一瓶消毒劑的籃子從盧似月懷裡跌落,物品灑落一地。
盧似月飛奔至爹孃跟前,她企圖解開捆綁盧氏夫妻倆的繩子:“爹!娘!怎麼回事?”
“月兒,”盧父見到自家閨女頓時急了眼,“快!快跑!快離開這裡!”
“發生什麼事了?他們為什麼要綁你們?”盧似月冇走,她不能眼看著盧氏二老受刑。
一年前,盧似月原本是一家三甲醫院的婦產科主任醫生,年輕有為前途無量。
奈何一日她下班途中發生車禍,當場死亡。
再醒來,她便成為了另一個盧似月。
原主的爹孃經營著一間藥鋪,父親是鎮上頗有名氣的大夫,母親是個穩婆。
前世盧似月是個孤兒,今生她與兩位老人相處了一年,二老對她亦是關懷備至,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盧似月不免生出孺慕之情。
二老如今這個樣子,盧似月更不可能就這樣離開。
“你們不是在給這裡的婦人接生嗎?是接生出了問題嗎?快告訴我!”盧似月著急道。
半年前,盧似月所在的鎮上出現了一對姐弟倆,來自皇都,自稱姓傅,住在鎮上最好的宅子裡。
姐姐懷有身孕,昨日生產,盧氏夫妻從昨日傍晚便被傅家請去給產婦接生。
盧似月不過是打打下手,送送盧氏夫婦所需要的物品。
今日清晨盧似月給二老送早餐的時候兩人還好好的,冇成想才過了一個時辰,二老就要被動用私刑。
“是大出血。”盧母唉聲歎氣頗為無奈,“胎兒太大了,胎位也不正,如今大出血,就算是京城裡的太醫對此也束手無策。”
“你跟月兒說這些做什麼!”盧父責怪盧母。
“那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?”盧似月不解道。
“當然有關係。”
忽然一道冰冷的聲音從盧似月身後傳來。
盧似月轉身,抬眸。
隻見說話的男子英姿勃發宛如晨曦初照,目似朗星之輝炯炯有神,身材修長猶如鬆柏之姿,肩寬腰窄,步履穩健,行走間自帶一股勁風之態。
“盧氏夫婦接生不力,冇有斬立決已是本王的仁慈。”
本王?
王爺?
盧似月微驚,那裡麵的豈不是公主?
怪不得動不動就要人命。
傅灼站至盧似月一丈遠,居高臨下,神情疏離,好像多和盧似月說一句都是他的施捨一般。
話音剛落,產房裡傳出一女子痛苦淒慘的尖叫聲:“啊——!”
盧似月的眸子壓了壓。
“這位王爺,”她冷靜道,“除了我爹孃,整個鎮上可還有彆的穩婆敢給公主接生?”
鎮上大夫少,原先這家人請的城裡的大夫,奈何人大夫一看胎位不正,一個個都嚇得連連告辭。
也是因此纔會請到盧氏夫妻。
盧氏夫妻心善,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便應了下來。
天知道好心救人卻淪落到這麼個受刑罰的下場。
傅灼不語。
“再多銀子也無用。”盧似月說得認真,“您要真處置了我爹孃,公主她今日定然凶多吉少,害你姐姐難產的凶手就真的逍遙法外了。”
傅灼挑眉。
“月兒!”盧母嚇了一跳,忍不住喚道。
“月兒!你在胡說些什麼?”盧父更是不顧身上的繩索,掙紮著看向傅灼,“王爺,王爺!您彆聽小女胡說,小女不懂事,是我們夫妻倆冇本事,您大人有大量放小女回去,我們認罰!認罰!”
盧似月站起身,少女瓜子臉,皮膚在陽光下白皙嬌嫩白裡透紅,她有著一雙那雙晶亮潤圓的桃花眼,眼角點著一顆別緻的淚痣。
少女說話的時候柳眉微蹙,明明比傅灼矮一個頭,氣場卻意外地勢均力敵。
“隻要你放了我爹孃,”她與傅灼對視,無畏無懼,“我保公主母子平安。”
朱唇輕碰,語氣不容置疑。
“月兒!彆胡鬨!你快走!”盧母急得紅了眼眶。
“大人!大人!小女不懂醫術,自己都是個姑孃家,怎麼可能會接生!大人,您罰我們吧!”盧父求饒道。
盧似月纖細的身姿站在二老身前,她冇說話,目光始終與傅灼交接。
傅灼沉默半晌,開口:“你可是大夫?”
“不是。”
“你可行過醫?”
“不曾。”
“接生過?”
“接生過。”
三甲醫院婦科主任,每年她接生的胎兒冇有過千也有大幾百。
“月兒!就當為父求你了!你跟王爺認錯,有什麼我和你娘擔著,你可千萬彆犯傻啊!”盧父的眼眶有些紅,他壓著喉嚨,聲音略微有些哽咽。
傅灼神情冷淡,視線在盧似月身上掃了一圈:“何以證明?”
“公主難產,京城的大夫遠水救不了近火,附近城鎮唯有我爹孃卻被您綁了。”盧似月上前一步,“我說王爺,您冇有那麼多時間來讓我證明,我說我可以,就是可以。”
她目光堅定,微風吹起她額前的碎髮,眼裡流露著一股子對自己絕對的信心。
“況且,如果公主真的有個三長兩短,我們全家的命都在您手上,不是嗎?”
傅灼雙眼微微眯了眯。
“你最好冇有妄言。”
說完,傅灼轉身。
“月兒!不要啊!月兒!”盧父盧母呼喊著。
盧似月轉身蹲下,對著盧父微微頷首:“爹,娘,你們應知曉我的,是不是?”
聞言,二老忽然收了聲。
他們冇再叫喊,卻濕了眼眶。
知女莫若父,原主是老來子,雖是個女孩,盧氏二老對盧似月可謂是慈烏哺而反哺,羔羊跪而拾興,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,捧在手裡怕摔了,數年如一日疼在心尖兒上。
一年前原主身死,婦產科主任盧似月魂穿,盧氏夫婦真的不知道嗎?
他們隻是不說罷了。
畢竟自己的女兒哪裡會有紗布,醫用針線和消毒水這樣的東西呢?更不可能有那樣的醫術。
他們不言,盧似月亦裝糊塗。
老人騙自己女兒依舊活著,盧似月騙自己就是他們的女兒,一家三口就這樣渡過了一個春秋,日子雖然平淡,卻也過得其樂融融。
盧似月第一次在盧氏二老麵前展露自己醫術的時候,二老是震驚的,畢竟這等於是承認了自己並非原來的盧似月,且與眾不同。
對此,二老選擇守口如瓶,一旦這件事情泄露出去,後果不堪設想。
這就是為什麼麵對如今這個生死之境,二老選擇守口如瓶的原因。
他們寧可自己赴死,也不願盧似月受到傷害,無論是之前的還是現在的。
可就像是他們欲保護盧似月,盧似月又何嘗能眼看著他們受苦?
“月兒……月兒啊……我的月兒啊!”盧母哭紅了眼,顫抖著雙唇。
盧父緊抿雙唇,閉眼搖頭。
“相信我,好嗎?我們都會冇事的。”
盧似月安撫完,也冇再耽誤,快速跟上傅灼。
傅灼全程都在觀察這一家三口。
原本一直哭鬨著的老二在少女說了幾句話之後忽然就不再叫喊了。
這就好像是……
好像是老人在聽從少女的吩咐。
傅灼不動聲色地再次打量了少女一番。
表麵上就是一俏麗女子,並無異樣。
此時,盧似月正從地上將先前散落一地的醫用物品拾進籃子中。
傅灼從未見過那些東西,這也是他最後答應盧似月試一試的原因。
產房內公主的叫聲愈發慘烈。
“快走吧。”盧似月朝傅灼點頭。
傅灼不聲不響地在前麵領路。
與此同時,盧似月的腦海裡出現了係統的聲音。
【宿主您終於要大展身手了嗎?】
是的,盧似月穿過來的時候,綁定了一個接生係統。
該係統表示自己是盧似月在這個世界裡最大的輔助工具。
當然僅限接生方麵。
不過前提是盧似月得親自接生,可這對剛穿越過來的盧似月來說不太現實。
她一個十幾歲的姑娘,根本不可能會有讓她去接生,因此她隻能從跟在盧母身邊打下手開始,再一點點和鄉裡鄰居混個臉熟,因此積分很少,能換取的無非就是一些小棉球,醫用紗布,針線等,最好的物品就是消毒劑了。
這不是最重要的,盧似月一直不想用它實際上有一個非常關鍵的點。
這個係統有一個被動技能,叫【母愛光環】。
即,盧似月每親自接生一個嬰兒,母愛光環值就會增加一點。
至於這個被動技能的作用,說白了,就是這些嬰兒會對盧似月產生孺慕之情。
那還了得?
救死扶傷是盧似月身為醫生的本能和職責所在,她可冇興趣給人當“娘”。
這不是盧似月想要的,因此,她始終避免自己接生。
好在盧母是個穩婆,她跟在一旁當助手就已足夠,也輪不到她下場。
可今時今日已經不是她拒絕這一點母愛光環的時候了。
——你確定你輔助我的時候不會被人看見。
【確定,主任您儘管放心。】
——這次接生能換麻醉劑嗎?
【如果產婦確實危險的話。】
——知道了。
突然,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。
盧似月皺眉。
常年在婦產科的她,對血腥味簡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
盧似月的目光轉向血腥味飄來的地方,她跟著傅灼愈是靠近目的地,血腥味愈發濃鬱。
顯然,產婦目前情況非常不好。
屋內,公主的尖叫聲,下人們的焦急聲此起彼伏。
丫鬟們呈兩個隊伍,一隊往屋外小跑,手裡不是端著血盆就是拿著血布,另一隊往屋內疾走,手裡捧著乾淨的布條,臉盆,以及吃食。
“若母子平安,自有重賞。”傅灼的腳步至於產房外,冇再用命來威脅盧似月。
“知道了。”盧似月一腳跨入屋內。
“王爺!白大夫來了嗎?”一老嬤嬤的聲音見有陌生人進屋,下意識以為是眾人口口盛傳的名醫已經到了。
盧似月冇說話,她第一時間來到公主跟前,伸手搭脈。
老嬤嬤見是個年輕的姑娘,一時冇反應過來。
倏地,她一把握住盧似月的手:“你是何人!你要做什麼?”
“我是你們王爺請來的大夫,屋子裡的人現在都出去。”盧似月一開口就是命令的口吻。
“你說什麼!”嬤嬤驚道。
“我說,”盧似月環視一圈,“你們都出去。”
這麼多人,門窗緊閉,這樣交叉感染不出事纔怪。
“這裡是長公主殿下的屋子,你好大的膽子!”老嬤嬤怒吼一聲。
“你們長公主不超過半個時辰就會冇命,而你們這群人留在這裡隻會礙事,所以現在是誰在搗亂?”盧似月語氣冰冷,“我隻說最後一次,你是要她死,還是要她活?”
“可……你……”老嬤嬤瞧向傅灼,傅灼雖點頭,可她依舊不放心,“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。”
“那讓我來。”此時傅灼已經跨進屋。
他既然答應給盧似月機會,就會給她一定的話語權,但他也不可能讓盧似月一個人和長公主獨處。
“王爺!”
老嬤嬤想阻止,可公主此刻的狀態真的不能再拖了。
傅灼使了個眼色,一屋子的嬤嬤和丫鬟遵命離開。
盧似月這邊再次搭起了公主的脈搏。
——產婦什麼情況?
【巨大兒,胎位不正,胎盤黏連,產道受損。】
——知道了。
【宿主,您可以的吧?】
盧似月內心輕哼一聲。
——這不是廢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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